“都下来吧。”车门开了,传来召唤:“去看古迹!”
我们100多人纷纷跳下车,心里不免纳闷:这一路多少古迹啊,从没说过看看。特别是在西安,住的时间长,名胜古迹又多,还不时有各方人士邀请,周副主席却一处未看。如今特意钻进这大山沟子来看什么古迹?不理解!
周恩来已经下车。他一露面,我们这些警卫就本能地摸住腰间的德国20响快慢机,环绕着警卫在四周。
我近在咫尺地看着他眺望着下车,眺望着立住脚,就那么保持眺望的姿态站了很久;双手环抱胸前,肩膀随着深呼吸起伏,一副久违了的神情,像游子终于回到故乡,带着静谧无言的激颤要寻回遥远的记忆……
“周副主席来过?”当时的副官老钟小声问。
周恩来摇摇头,没作声。在他最突出的特征——两道浓浓的黑眉毛下,波光闪烁的两眼显得含情脉脉,神思悠悠。
我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动感情,印象太深了。此前他从来不曾这样,他属于那种善于驾驭感情的人。记得路经洛川时,国民党一名军长来拜见他。这位军长是周恩来在黄埔军校教过的学生,见面那一刻,军长叫了声“老师!”整个脸孔、嘴唇和敬礼的手就都激颤起来,感情无法抑制地奔过来用双手抢握周恩来伸出的手。周恩来不那么感情外露,热情而不失常,亲切而不变态,关心而不形于色;那种从容似春,大度似海的风度直令我心灵震颤,立刻被迷住了。那时我还不明白这是人类文明的力量,我只感到他与我过去见过的所有人都有某些不同,虽然说不出不同在哪里,那一瞥目光,一个微笑,一次握手,一声问候,甚至举手投足都有着既生疏又一见如故的亲切感人的魅力。
然而现在,面对一片自然山野,他却意满神动,柔情大发,用一种温和雅静的声音喃喃着:“留侯把荣誉利禄都抛在脑后,晚年就隐居在这里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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